银白流星

【狄芳】却又惊雷起 6

  最初大人选择了芳，再次看到曾经的场景逐渐唤醒了他的内心，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一次又一次的必然。

  可是芳的处境却十分被动，大人曾经历的苦难落在了他身上，又被最为亲近之人伤害，终于身心俱痛，可大人毫不知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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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狄仁杰进了客室，泽沂走后他便在室内随意走了走，转身却发现桌上陈列书文茶盏等物与常规相反。

  室内书册一切摆放整齐，墙壁绘了一条大河，岸边有一块界碑，隐约看得到“河曲”二字，云消雾散，大河中央缓缓浮现一颗明珠，引来无数人观望，其中不乏伸手欲取之人。

  “河曲之明珠。”狄仁杰不由自主的想起阎立本的话，这幅画便是他诞生的场景。

  狄仁杰仔细看了看河岸边的人群，竟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李元芳。

  元芳也在场？狄仁杰有些惊讶，伸手触碰到了壁画，一抹白光闪过，他便进入画中仙。

  波涛万顷，水天一色，各路神仙聚集在天河一岸，关注着天河的异动。

  天河中央涌起万丈波涛，一颗明珠闪烁其中，众仙不由得上前一步，站在最前面的便是灏渊。

  就在此时，明珠似乎感应到了什么，从水幕中飞出，飘向灏渊的方向，波涛也逐渐平息。

  明珠来到灏渊身前，见此情形，灏渊激动的伸出手，眼中满是期待，然而明珠却向后退了一些，在灏渊疑惑的目光中绕过了他，落在他身后的李元芳手中。

  “明珠则主，天河将会有新神降临。”灏渊转过身，向李元芳伸出手，“我会助你成为新的神君。”

  一旁众仙起初也曾为他惋惜，然而比起灏渊，未来的神君能为他们带来更强大的保护，天河若有灵，明珠便是其心，一众仙官便纷纷上前祝贺。

  这便是李元芳被选中的时刻，狄仁杰毫不意外，因为他在幼时的李元芳眼中看到了纯净无暇的光亮，感受到了一颗单纯清透的心。

  千万年来都不曾变过，绛帐相遇时便是这双清澈的双眼触动了狄仁杰，即使忘了曾经，他依旧会选择这份清澈和单纯。

  被送出画中仙时，狄仁杰发觉已经过了两个时辰，他以为是自己停留的时间太长，李元芳找不到他，先回去了，便叫来泽沂询问，却得知李元芳一直没出来过。

  难道是出了什么事？狄仁杰有些担忧，他在屋里走了几圈，不一会又看到灏渊向他走来。

  “怀先生，真不好意思，我和神君聊的有些久了，请跟我来吧。”灏渊有些抱歉的解释道。

  “无妨，你们聊公事久了些也正常。”狄仁杰说着便跟着灏渊回去。

  李元芳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，入目是阴沉的牢房，他被锁链束缚在刑架上，动弹不得。

  他不知为何会来到这里，周围十分安静，凄惨的光照在他的身上，生出些渗人的寒意，低头看去，自己竟身穿白色囚衣，耳边滑落一缕碎发。

  “元芳。”阴影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狄仁杰。

  “大人？”李元芳怔怔的看着“狄仁杰”向自己走来，“这是哪里？”

  “丽景门，我应该与你听说起过这里才对。”“狄仁杰”阴沉的笑了笑，目光紧锁在李元芳身上，而后停下脚步。

  “大人，您说什么？”李元芳有些惊讶，他从未见过面容如此诡异阴暗的狄仁杰，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，心里隐隐有些害怕，脑中形成了一个最坏的猜想。

  “狄仁杰”伸手扶起衣袖，露出洁白的小臂，一朵梅花映入李元芳的眼中，李元芳瞬间僵直了身体，两眼放空，大人是内卫？

  “元芳，你会记住这里的。”“狄仁杰”放下衣袖，事情的发展表现如他所愿，今日将成为李元芳余生挥之不去的噩梦。

  丽景门……大人的确说过，他曾被诬告进了丽景门，在里面受尽刑罚，可大人不是内卫，左臂上也绝不会有那朵梅花印记。

  李元芳凝了凝神，坚定的说道，“你不是大人。”

  “狄仁杰”笑了笑，“元芳，跟了我那么多年，现在说我是假，会不会太晚了？”

  李元芳却不信，盯着眼前的人，“你是假的，大人在哪里？”

  “狄仁杰”看到他的表情，不禁笑出了声，而后又放缓了语气，走到李元芳面前，轻松的舒展笑颜，用亲切和蔼的语气说道，“元芳，大人一直在这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大人……”李元芳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得瞪大了双眼，那一瞬间他竟挑不出对方的丝毫破绽，但他还是努力的摇了摇头，“不，你不是大人。”

  “元芳，我说过，会把你当做我的亲生儿子对待，怎么，都忘了？”“狄仁杰”用手捏起那一缕碎发，温柔的帮他别在耳后，又安慰似的摸了摸李元芳的头，耐心的解释道，“可人总是有两面的，你为什么接受不了我的另一面，为什么不相信我是内卫，为什么要在外人面前说我是假呢？”

  “不……你绝不是。”李元芳努力从这种温柔中挣脱出来，摇了摇头，他只觉得这样的狄仁杰让他感到陌生，依旧认为是有人扮做狄仁杰的样子迷惑他。

  “元芳，你信大人吗？”“狄仁杰”再次伸出手，依旧温柔而细致的抚摸着李元芳的头。

  “我……”李元芳愣了愣，狄仁杰的抚摸温柔而舒适，竟让他有一刹那的犹豫。

  “狄仁杰”用鼓励的眼神注视着李元芳，又一次缓缓开口，“在绛帐时你干净利落的一个‘能’字，便赴汤蹈火，跟随了我十几年，如今我也只要你的一个‘能’字。”

  眼前的“狄仁杰”让李元芳挑不出毛病，可心底却有一个否定的声音，一次次注视着狄仁杰的双眼，他真切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期待与鼓励，却无法忽略内心的抗拒，迎着那贪恋的温柔，李元芳颤抖的说出一个“不”字。

  “狄仁杰”叹了口气，用失望的眼光注视着李元芳，也收回了原本抚摸李元芳头发的手。

  李元芳虽然知道眼前的“狄仁杰”是假，忽的接触到那束目光时却也心如刀割。

  “元芳，只要你说出‘能’字，大人便带你离开丽景门。”“狄仁杰”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，抬手便有人拿着鞭子向李元芳身上招呼。

  “呜……”李元芳疼的颤抖了一下，紧接着是第二下，第三下，原本平整的囚衣也逐渐裂开一道道口子，里面渗出鲜血。

  十鞭过去，李元芳的身上的囚衣已经被抽破，露出洁白的胸膛，他吃痛的咬着牙，额见留下一滴汗水。

  “狄仁杰”急忙抬手让内卫停下，又上前拿出手帕擦去了李元芳脸上的汗水，眼中流露出心疼与自责，对上李元芳惊讶的目光，他开口道，“元芳，是大人一时冲动，你答应大人，我们回府。”

  李元芳看着眼前的“狄仁杰”，愣愣的说道，“大人。”

  狄仁杰点点头，鼓励道，“元芳，是大人。”

李元芳刚想点头答应，很快却摇了摇头，“你不是大人。”

  “狄仁杰”摇了摇头，挥手让内卫继续抽着鞭子，却一直坐在离李元芳几米外的椅子上与他对视，也不说话，只是每过一阵便上前帮他擦去汗水，整理一番，一遍遍问着类似的问题。

  直到李元芳再也没有开口的力气，却也还是摇了摇头，又过一阵，终于晕倒在刑架上。

  “狄仁杰”目光微沉，一边的内卫见状，用水泼醒了李元芳，又准备举起鞭子继续抽，却被“狄仁杰”制止，“狄仁杰”示意内卫靠近些，小声交代了几句，便站起身，走到李元芳面前，又换了条手帕为李元芳擦干水渍。

  此刻李元芳眼神迷离，对所经历的一切感到陌生，以往狄仁杰把他保护的很好，他从未经历牢狱之灾，这一切已经令他有些承受不住。

  看出李元芳的迷茫与无措，“狄仁杰”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，接下来只需趁热打铁，“元芳，过去的日子你习惯了我的温和，所以一时难以接受，但在这丽景门，你必须习惯这种苦痛。”

  “狄仁杰”命内卫解开李元芳的双手，将他的身体仔细固定在刑架上，内卫会意，还将锁链在李元芳脖子上绕了一圈。

  随着手腕处的锁链落下，李元芳无力的双手重重的垂在身前，伴随着一阵无力的喘息，似乎是脖子上勒紧了，又咳嗽两声，内卫便适当的给他放松了几寸。

  “狄仁杰”从内卫手上拿起拶子，将那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伸入其中，而后亲自托着李元芳的手腕，抚摸着那双修长有力的手，叹息道，“元芳，这双手为我挡了无数明枪暗箭，若是折在这里，往后还怎样舞刀弄枪……听大人的话，跟大人回去吧。”

  李元芳注视着自己的双手，睫毛轻颤伴随着惧意一闪而过，他不知道接下来会经历怎样的折磨。

  若是双手废了，即使出了这丽景门恐怕也不能留在狄府，但李元芳心中仍有一丝期盼，也许大人很快就会救他出去，便缓缓的摇了摇头，吃力的拒绝道，“你……不是……”

  “狄仁杰”听到那个不字时脸色便沉了下去，他撤开双手，用眼神示意两侧的内卫，拉动麻绳。

  “呃……”李元芳紧咬嘴唇，发出阵阵痛苦的闷哼，麻绳带动着竹棍间的距离不断收紧，自指骨向双手灌入清晰的疼痛，终于将他的双手夹得变了形。

  李元芳嘴角渗出血迹，他吃力的想要拔出双手，却被镣铐束缚着动弹不得，只能徒劳的伸直了双手，任凭剧痛源源不断的传入心房。

  麻绳越来越紧，终于将他两眼逼出泪水，剧痛之下李元芳不停的抬头撞向刑架，毫无分寸地将脑后撞破了些，在刑架上留下一道血迹。

  似乎是不想李元芳因此撞坏了脑子，“狄仁杰”身后的内卫急忙上前扶住了李元芳的头部，使他不得不注视着自己的双手遭受断骨的刑罚。

  麻绳逐渐染了鲜血，竹棍浅浅嵌入皮肉，李元芳的瞳孔逐渐涣散，紧绷的身体终于软了下去。

  “阁老，他晕过去了。”两边的内卫松开刑具，看向“狄仁杰”。

  “狄仁杰”抬头想了想，又命内卫泼醒了李元芳，在他惊恐的目光与无力的抗拒中，再一次将那双布满血痕的手送入刑具。

  “不要……不要……”李元芳疯狂的摇头，绝望又无助的挣扎着，几乎要挣断锁链，内卫见状急忙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，又将锁链拉紧了些，令他紧紧贴在刑架上。

  “狄仁杰”侧过身，闭上双眼，沉默的抬手，示意内卫行刑。

  麻绳再一次被拉向两边，不同于第一次细密的疼痛，这次挤压的力度猛的增大，不到片刻便再次逼出了李元芳的眼泪，伴随着清澈的咔嚓声，竹棍终于裂了道缝，却也在同一时间，将李元芳的手指夹的错位，疼痛隔绝了手指与身体的联系。

  “啊——”痛呼再也忍耐不住，李元芳徒劳的伸着双手，却再也无法抓握，伴随着指节一个个错位，瞳孔也溃散不堪，脱力的身体再次被疼晕过去。

“神君，神君……”狄仁杰探了探李元芳的面色，又轻轻拍了拍肩膀，他不知道李元芳和灏渊谈论了什么，竟然累的睡倒在椅子上，口中还念叨着“不要，不要。”

  “啊……”李元芳猛的惊醒，惊恐无神的双眼将狄仁杰吓了一跳，他连忙问道，“神君，怎么了？”

  李元芳还深陷在断骨的痛苦中，睁开眼看到狄仁杰的面容，又感觉双手仿佛还在承受拶子的刑罚，心头再次涌现绝望的恐惧，他微微张着嘴，急促的喘着气，轻颤着眨了眨眼，竟然惊出了一滴泪水。

  “我……”李元芳看到眼前的狄仁杰，又注意到周围的摆设，才发觉是做了个噩梦，而后急忙调整了呼吸，装作睡醒的样子胡乱揉了揉眼，如同扫去困意一般随意的擦去了眼角泪水，面带歉意的笑了笑，“怀先生，我……抱歉，我不小心睡着了。”

  “许是之前刑伤未好，又为公事所累导致困倦，聊着聊着竟然睡着了，回去要注意休息啊。”灏渊担忧不止，又拍了拍李元芳肩膀。

  “谢师父关心。”李元芳又喘了喘，这才站起身来。

狄仁杰虽觉得有些怪异，但在旁人面前也不好明说，便只作别一句，心里却不断泛起担忧。

  待狄芳二人走后，灏渊这才轻笑着伸出左臂，抹去了上面的梅花印记，想起李元芳在痛苦与绝望之下催出的泪，以及噩梦惊醒时因恐惧而躲闪的目光，他险些忍不住要上前为李元芳镇痛，叹息了一声，又面带苦涩的摇了摇头。